垂钓阳关的男孩

释放双眼,带上耳机,听听看~!
十二岁的男孩,戴一顶旧得发黄的草帽,拎着红色的塑料桶,静静地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。

十二岁的男孩,戴一顶旧得发黄的草帽,拎着红色的塑料桶,静静地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。桶里插着一根自制的钓竿,还有一个绿色的“西湖”牌烟盒。烟盒里装满了从菜地里挖来的蚯蚓——这是最好的鱼饵之一。

清晨的小镇总是如春天般喧闹。老街上的人们习惯了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街上老三的早餐店里,要一碟热腾腾的包子,来一根炸得金灿灿的油条,再喝一碗豆浆或稀饭。抽烟的男人在享受完清晨的美味后,相互递上一根不好不坏的烟,东拉西扯地聊着天。直到太阳从山后升起,才缓缓站起身,各自做自己的营生去了。而那群女人们吃完早饭,拎着家里昨天换下的整桶衣服,在河边闹开了花。

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,男孩便会带上他红色的塑料桶,出现在这条又老又旧的街上。他的桶里照常插着鱼竿,放着烟盒。青石板铺成的地面长满了青苔。男孩穿着他爸爸的那双旧拖鞋,踢踏踢踏,静静地敲打着长满青苔的路面

男孩不怎么说话,他的安静与老街的喧嚣格格不入,就像他的脚和他的大拖鞋那样。似乎这个世界和他有关的声音只有拖鞋敲打青石板的踢踏声。踢,踏,踢,踏,在青石板上敲出了回音。

男孩走到早餐店门口,递上一块钱,随便找个地方坐下。老三给他拿了一个包子,一个兹兹冒着热气的油饼。他每天都吃这两样,稀饭可以随便喝的。边上抽烟的男人照例招呼一声:“阿成,又钓鱼啊?”男孩嚼着油饼点点头。店主老三随口接上一句:“河里的小鱼皮都被你钓完喽。”阿成不说话,笑了笑。

吃完早饭,阿成拎着他的红桶起身去了河边。阳光洒在水面上,惹得整条河金灿灿的,晃得刺眼。

老街的妇女们每天都会来河边洗衣服。女人天生就是会聊天的,甚至她们有时候似乎就只为聊天而来,而洗衣服倒成了附带的事。当太阳升起的时候,这些老街的女人便一个个提了洗完的衣服,扭着屁股往家里跑,生怕太阳把她们晒坏了一样。即使是四五十岁的妇女也一样。还有,她们得回去看着他们的男人,这些男人,要是没人看着准会在老三店里摸起牌来。男人就是这样,没个女人管着就不干好事。

阿成知道,有这群女人在,连屁都钓不到。她们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,早把鱼吓得无影无踪了。她们洗衣服的地方也是最适合钓鱼的地方。女人的洗衣粉把水草养得又肥又密,鱼儿最喜欢躲在这水草从里嬉戏。河水很清澈,只要走到河边就看的见绿幽幽的水草丛里迎着太阳上山发光的小鱼。

鱼很多,可谁也懒得来钓这种小鱼。这种小鱼跟成精了一样,很难钓上钩。况且除了一层皮和内脏,剩下的就是浑身的刺,没什么可吃的。煮的鱼汤倒还鲜美。

太阳已经爬到了山顶,河边的女人早不见了踪影。河边静悄悄的,静得异乎寻常。清澈见底的河水静悄悄地在河里流淌。微风在水面吹起几层薄薄的皱纹,稍稍让这个静的出奇的早晨获得一丝生命的迹象。

阿成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。从“西湖”香烟盒里取出一根细细的蚯蚓,折成两段,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半截蚯蚓穿在鱼钩上。这是一个技术活,不能露出半点钩子,否则鱼不咬钩。鱼竿是他自制的,鱼线和钩是买的。阿成嫌弃鱼浮不好,自己用白鸭毛做了一个。调好铅坠和鱼浮,阿成把饵抛进了河里。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安静地盯着水面上的鸭毛,判断是否有鱼咬钩。微风吹来,白鸭毛在水面上悠悠晃动。

当太阳从山顶升到头顶的时候,阿成从屁股下抽出那顶发黄的旧草帽,戴在头上。他的桶里数不清的小鱼挣扎着,搅得桶里的水啪啪作响。看起来,又是丰收的一天。

时候不早了,阿成准备收最后一竿就回家吃饭。风停下来,河水似乎也停止了流动。水面上的那片白鸭毛像死了一样,静静地躺着,纹丝不动。阿成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起竿,抛竿的动作,可白鸭毛仍旧死沉沉地躺在水面上和他作对。

河边依然静得出奇,没有风,河对面老街两旁的房子在阳光下变得模糊。

又一次起竿,这次终于有点什么。阿成感觉到从竿那头传来的力量,沉甸甸的,让人欣喜。阿成确定那不是鱼的力量。但是,只要不是水草,就足以让他满足。上钩的东西之于垂钓者就如上帝的恩赐,所以不管钓到什么(除了水草),他们都会很高兴——至少不会过于失望。

阿成抬起了竿子,一直黑色的小木盒子跟着线飞出水面。阿成跑上前,捡起了盒子。木盒一点也不起眼,只有巴掌大小。八个角用银色的金属片包着,金属的色泽有些发黑,在耀眼的阳光下也丝毫发不出任何吸引人注意的光芒。漆黑的盒子没有雕花,并不好看。一把四四方方的古铜锁把盒子牢牢锁住。

阿成把盒子放耳边摇了摇,什么声音都听不见。但是盒子沉甸甸的,推翻了“这是个空盒子”的假设。他把盒子揣在了右边裤袋里。裤袋就像充了气的皮球,鼓了起来。

阿成总算有些收获。他收拾了鱼竿,提着半桶噼啪乱蹦的小鱼,戴着草帽,哼着歌,向老街走去。

迎面走来的是卖豆腐的老鬼的儿子蛮子和李铁匠的儿子李大志。蛮子和大志是镇上出名的调皮鬼,是学校里的小霸王,常常在老街上横行霸道。蛮子叫了阿成:“喂,阿成,你站住!”阿成转过身,看着他们。蛮子说:“你钓到了什么?”阿成说:“都是豆腐花(一种小鱼)。”李大志说:“拿过来看看!”阿成没有动,李大志和蛮子就自己走上前去看。桶里的小鱼由于缺氧有些 奄奄一息。蛮子用手撩了一下,抓起了一条大鱼说:“这条给我了!”阿成有些不高兴了,皱起眉头,说:“我自己要的!”蛮子瞪着他说:“你再说一遍!”阿成说:“我不给你!你自己去钓哇!”阿成提着桶要走。蛮子揪住了他,踹了他一脚,正好踹到了那个盒子上。李大志看见了,也冲上来,把阿成摁倒在地。

蛮子让李大志压住阿成,他自己开始脱阿成的裤子,边脱边说,你屌里藏了什么东西!不一会儿功夫,阿成便光着下身,躺在地上嚎啕大哭。蛮子和李大志抢走了他的盒子,还顺便把他的裤子丢到了不知道哪里。总有一天会有人在镇上的某个角落看到一条打满补丁的裤子。他们还抢走了阿成最大的那条鱼。

过了好久,阿成才停住了哭声。有人过来,问他:“阿成,阿成,你怎么了?”阿成哽咽着告诉他:“我,我,没有裤子了。”

后来,有人告诉他,你把衣服脱下来把小麻雀包起来。阿成就把衣服绑在了腰上遮住了下面。阿成收拾了东西。拖着他爸爸的拖鞋,走向老街。

踢踏踢踏,老街上又响起这熟悉的声音。

老街两旁的人们正端着碗,站在自己的门口,和街坊邻里聊着天。似乎这时候,他们的碗里有无穷的饭菜,怎么吃也吃不完。他们享受这种在阳光照耀下的忙里偷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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