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知道,去岁一别,我们不会再见。
但我仍会怀念你,即使记忆早就味同嚼蜡,那段青春曾依旧那么鲜活。
你出现的节点刚好,是灰暗的天空里,一抹蓬勃绿色,很鲜艳,很显眼。
高瘦身材,穿着夹克牛仔裤,踩着运动鞋,少年如清风朗月,落在天地间。
后来回想,也很感激,当年的你,在那一段时间里的同行。
那天的你,戴着帽子,黑框之下,眼眸清澈。按现在的穿搭流行,大抵是属于艺术家的风格。
时至今日,我为我能记下这一幕,而感到意外。记不太清容貌,却记得清你的背影。
或许是很多次分别,我都站在原地,目送你的背影离开,以至于后来看到相似背影,总忍不住多去看一眼。
当时的你,正处于变声期,声音有点公鸭嗓。但变声期结束,嗓音就好听了不少。
你被我藏得很好。
就像现在,也被藏得很好,在回忆一角,偏安一隅。
好看的人在现实中,更容易吸引异性。颜值是个加分项,但比起淡去的脸,更怀念的属实是记忆里的温柔。
当然不可否认的是,美化了很多,也略过了很多掉下来的泪。
当时,我身边,没有一个长辈知道你。现在,也依旧少有长辈知晓你。
清澈眼眸,黑白分明。少年并肩,多数时是安静倾听的角色。
笑容浅浅,十分腼腆,或是戴着耳机听歌,或是戴着眼镜发呆。
那时候与你形成对比的,是叽叽喳喳呼朋唤友,做事情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我。
你不说话时,就像一棵安静的树,默默把根扎进土壤里。而我则对着你,闹腾得厉害。
为了获取跟别人不一样的称号,我在你面前自诩“蠢喵”,而你也被我强行戴上了“哈士奇”的称号。
哈士奇与猫,二哈和他的蠢喵。看,多有趣,一听就有关系。
你说你不认二哈这个绰号,可你接受了我是蠢喵的这个事实。
以至于私下,也听过你唤过几次蠢喵。
温柔与强势,你属于乖巧。朋友们都调侃,脾气好的你,被人调侃大狗狗,也不生气。
而我,张牙舞爪,总是斯哈,倒确实跟个猫崽子一样。但是也正如朋友调侃:你一来,世界只容得下你。
可能,是恋爱脑发作。不过没关系,如今已经戒掉,我已学会保留几分,好好照顾自己。
那时候,看不得他们拿你开玩笑,言语维护中透露出的霸道,蛮不讲理。
但再重逢,听到他们开你玩笑时,我跟朋友私下说依旧感到生气,但我已经没有那个资格去人前维护你。
以什么名义?蠢喵?拜托,我可是亲手送出了蠢喵死于夏天的讣告。
我们的故事,早就在那个夏天画上了句号,不论甘愿还是不甘愿。
误会和后来发生的很多事,已经将那年夏天的你我永远分割在回忆与现实中。
若是不遗憾,那是假的。可正因为有遗憾,所以,那反而是青春啊。
说实在,我还挺怀念那时候的我。不知道你有没有私下想念过。
青春明媚,肆无忌惮,张狂又猖狂,把坚硬的外壳当保护色,假装强大到把自己都骗了过去。
风风火火,雷厉风行,像个大姐大。不少人调侃一句,就像个女强人似的。
但,那又如何?
张爱玲笔下,男人在红玫瑰与白玫瑰之间纠结,独木舟笔下,女人在年少惊艳与温柔岁月中挣扎。
而十七岁的我,在学习与你之间反复横跳。你于我是仰望的存在,是虔诚信徒够不到的远方神明。
我看过别人的刻骨铭心,或是不经意。后来我想,我也要感谢你,教会了我感情里的分寸。
他们的爱情是藏在眉眼中的喜悦,相视一笑间,埋头继续看书或写作业。
那时候,我总假装你在,你就在隔壁奋笔疾书。实际上,你确实奋笔疾书,偶尔会告诉我没考好,寻求一份安慰。
以至于当你笑着点评我像是妈妈粉时,我曾短暂错愕。
我自诩不是温柔的人,也没什么耐性,但那时候却愿意。或许是我总想在你面前维持一份好形象。
但其实想来可笑,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不能做自己,又哪里能保证对方也喜欢真实的自己。
我把真实的我藏了起来,尽心尽力假装出一个讨喜的我。以至于后来再次重逢,你竟然对那时的我评价颇高。
可是不瞒你说,我对你也一样。
光啊。很美好的样子。然而我们都知道,光是触摸摸不着,看得见能感到温暖,却不能一直拥有的。
无论时间空间距离如何变化,我们与光,不过是平行,又或者光可以带领人走出深渊。
然而,走出以后黑暗以后,那抹光就会被世界万千湮没,要想着再次找到,费时费力,也废人。
窗外的天空很蓝,偶尔一只飞鸟经过,抬头时,能听见夏日里大榕树被风声吹过沙沙作响。
写着写着我往外看了一眼,窗外枯掉的枝桠因为春天的到来,才两天功夫,又绿成一片。
很有朝气,也很有活力。
现在的我,宅在家里,倒是时不时会看一看窗外的树。我养了猫,或许见过他的照片,又或许,你并不知情。
就如我以前说过的,我最喜欢的动物是猫。如果有机会 我一定会养一只属于我自己的猫。
那时,你不在身边。是学渣与学霸之间,从学校就已经拉开了距离。
现在,你不在身边。是单身与脱单之间,你对我的现任的评价很高。
所以,这也是为什么我只会在过往里怀念你。发生过的,我只记录美好的部分,不美好的,都被我亲手掩埋。
就像我把我们,你把我们,都放回人海一样。挺好的,我们都活在各自的回忆里。
当然我也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。
我记得两年前约定不开心的事情跟你说,把你视为树洞先生,但一年前开始,我已经学会自己消化生活里的不开心。
像是认识你以前,独自消化不开心,也像是我单方面切断与你的联系,甚至跟朋友说聚会叫你就别叫我了。
即使再次重逢,我依旧选择将你的号码从手机删掉,对话框的内容全部清空,甚至把你的动态拉黑。
尽管我无比清醒的知晓,只有我放不下。而你,只要我不主动,我们便注定再无交集。
毕竟,你也和我一样,人前我们互不联系。
还是说回那个夏天吧。
那时候在操场散步,常看到某个男孩操场打完篮球回来,某个女生害羞递上一瓶饮料为他解渴。
有次我去找漫展时期认的师父,听闻你也在。我到了,没看到你,师傅说你得知我要来,你跑下去给我买冰饮了。
他说你有心,但很不凑巧啊,我生理期,只敢喝热的。
下课后,女生为一道数学题愁眉苦脸,凑过去的男孩笑着毒舌两句,然后拿出纸笔勾勾写写。
看到那个画面,想起某次在屏幕另一端,惹你生气。那是你第一次生气,也是第一次,我有些害怕。
你对于我不学无术的态度很失望,我意识到问题,忙去乖巧做题,做完对着答案仔细修改然后给你看。
其实,想想也挺喜剧。
你生气的点不是我不学,而是你不能劝动我去学习。
后来隔了多久,几年?
我两位置互换,但没关系,没关系。
当然,就像那时候,每次跟你说再见,晚上聊。从结束开始,我就数着时间盼星星盼月亮。
盼着晚上回到家上线以后,跟你说说话聊聊天。
回想喜欢你的过程,倒不如说是在回想我喜欢的那个想象中的你。
回忆你,倒不如说是回忆那个为你而努力变优秀的自己。可是,那是真的很好啊。
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,是自己回想,都会喜欢自己的存在啊。
破案了,与其说是喜欢你,不如说是喜欢那个向上且积极的我自己。
看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,聊天频率却很高。记忆里的他们,互相陪伴很多天,高中的记忆是,偶尔在黑板倒计数字上刷刷存在。
那时候的你我,隔着手机,却不是网友,因为闲暇时候,会找机会叫上朋友组局一起玩儿。
漫展你没来,我偷偷将cn名写在一起,然后中间画了个大大的心,被当时的好友洗涮到不行。
但,那又如何?
事实上,我们从未私下单独相处过。
大多数时,我只见过人前安静的你和人后跟我私下发消息的你。
我对你的特别,朋友圈所有人明眼看得出。你对我的迁就,却似乎只有我自己感受到。或许,是我脑补太过。
又或许,你的喜欢并不明目张胆,反而小心翼翼,而我太过张扬,恨不得天下皆知。
像是两个世界的。
大概我们就是短暂交锋的相交线,接触过后,就该分道扬镳,各自继续往前。
如果在一个班上,两人对外只是宣称好友关系,班上同学都会心照不宣化身助攻。
如果是一群人中,为了从根上将危机化解,那么宣誓主权就变得格外重要。
我曾在女生那边八卦的姑娘跑来旁敲侧击时,坦然开口。
当着一群人的面,将你往怀里一拽,跟个中二时期的霸总一样:不管他怎么想的,我喜欢他。
赤忱且明媚。是后来无数次回想,都觉得自己很帅。
至于男生那边,有没有兄弟笑着挤眉弄眼对你,我一无所知。
因为我与你的交集仅限与你,与旁人毫无关系。
你的朋友圈或许知晓我的存在,但我们显然在那个节点从未见过。
高考是一条鸿沟,将所有感情划开。
座位最后排,头顶的天花板上,一张张红色横幅挂出拼搏呐喊。
黑板粉笔字,一天天的缩减,从365天到最后一天。
那个夜晚,我在江边跟你发消息,风很大,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,有点冷。
但是没有我的逼问来得残酷。
我能感觉到你的不安,却依旧逼迫你回答。明明比我小一岁,却要在备考的节骨眼,夜里失眠。
面临这样的质问,当时的你该有多惶恐,怕是无人诉说。就像你看到我牵着旁人的手时,眼里的错愕。
你说你彻夜失眠,我回想起,我也曾因为你彻夜失眠,怒刷语文卷,刷出历史新低29分。
嗯,还在那个清晨准备补觉的时候,遭遇了一波婚礼突袭。长辈让我陪他参加婚礼,我真的被当头棒喝。
回想,那是第一次,我切断联系后又来找你。
少男少女的心事都被压在桌面,一摞摞等着宠幸的试卷才是当务之急。那是老师的耳提面命,家长的无声呐喊。
那里面许是有你,但那里面属实无我。
厮杀分数中又哭又笑,但更多时是深夜里一盏灯,一个不愿倒下靠着咖啡、红牛或其他功能饮料强撑的背影。
你或许是,但我显然不是。
两个人朝着一个方向奔跑,或许就不会错开。然而我厌学情绪加日益增长的不懂,假装努力结果的背后,自然是为现实买单。
放学路上,没有拥抱拍,没有牵手,没有轻吻,走着走着,相视一笑间讨论的往往是今天的试卷错题。
在那样的热闹人群里,从来不会有我的身影。耳边往往是不经意钻入的小贩叫卖声,将我拉回现实。
学校门口总是有那么几家小摊,发福的光头大叔,满脸热情的中年阿姨,排着长长队伍,等着等着,然后被班上同学撞见。
我面无表情看着他们,男生总是一脸坦然耳根泛红,女孩总是低下头满脸通红。
“要一份凉面,谢谢。”
往往买单之后,会拎着打包盒,翻一下天气估摸晴雨,然后给你一条短信,现在想来实属是愚蠢。
可笑的天真。或许是成人视角,再回看,只觉得是感动了自己。有没有那条短信提醒,你的日子照常会过。
但当时,却是满心欢喜与甜蜜,不知道你收到会不会开心,就像发完短信后在路灯下行走,背着书包的影子都变得步履轻快。
身边的朋友是完全固定的。
若是新友,那必然是与现实圈子完全隔开的。对于现实世界的回避,换来的是另一个我的坦率。
不合群是从何时被谁贴上的标签已经记不清,但当我回头望去,这个标记竟诡异的贯穿了我的学生时代。
而那个我,你大概是不知道的。
就很割裂。
学校里的我,校外的我,两个我,游走在不同的人群中。
和你有交集的朋友圈,常会有人夸那时我一句“温柔”。现在回想,那也只是一层保护色。
不过是假面,剖析自己时,倒也不爱留情面。大概是那时候就埋下的伏笔,毕竟喜欢你时,更像是一场清醒的豪赌。
当时的我,乐意看着自己沉沦此间。以至于你笑我:满脑子都是爱情这件小事儿。其实有没有可能,那只是因为那时候是你。
清楚那时候的距离太过分明,所以更清楚,想象就能给自己多喂一点糖,毕竟我从未真的奢望,或是看好我们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。
青涩的恋爱,宛若伊甸园里那颗诱人的苹果。夏娃亚当拒绝不了诱惑,高考强压下的年轻人,亦会。
直到大学回到寝室后睡不着的时光,我也会回想当年的你。
在深夜发来的短信,在我处理官司那个下午前,一直在线的即时回复作为陪伴。
你说人来不了,但是有消息必然会回应。
就像洗澡时也不忘伸手回消息的你我,就像要见面前讨论到准备,你说你在拿吹风机吹衣服,我说我在对镜联系扎双马尾。
你说,这样的青春,又有谁不会怀念呢。会有谁,舍得不怀念呢。
我知道,他们都过去了,我们,也不是我和你,但是我还是会回忆。
就像小说里,那个年级里公认的美少年学霸,那个食堂小卖部偶遇的好看小姐姐。
待夜深人静,总有人悄悄在被窝里想起,就偷着乐。这一幕幕,都藏在夜色下。
写到这儿,我不由欢喜,至少我曾与你共行过一程。谢谢你,那时候如光,照亮了我半边天空。
但也像树洞先生在某天听我絮叨时说的那样。有些事情,说完就忘干净吧。我想也是。
就这样画个句号,谢谢你。当然,这次,我们不再联系。
我把光还与人海,就像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,我看着你从学校出来然后招手上出租车。
我说我看见你了,可惜我没有逆过人群,你也没有看见我,和我想要喊你最后夭折于口中的话。
谢谢你,这是真的。再见了,这也是真的。挺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