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日,临安城里热闹异常。只见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街道,不知怎的就聚集了一群百姓。沈蕊从客栈的窗台望去,看见远处一辆高大马车正缓缓向沈蕊的方向驶来,沈蕊不由嘴角一勾,心里已然明白了七八分。
闭了窗户,沈蕊走到铜镜前略略整理了衣襟,便不急不缓地,下楼迎客去了。
说来也巧,这一行高车大马,也是那么不急不缓地,停在了沈蕊的客栈门口。
只见沈蕊斜倚着客栈的门,挂在嘴边的是若有似无的笑意,看着马车上的白衣男子稳稳地下了车,径直朝她走了过来。
“算了算日子,”沈蕊先开口道,“你也许久未来这临安城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许少城向沈蕊点了点头,解下身上的披风交于随从。
“啧啧啧,”沈蕊忍不住想挖苦一下许少城,“看来你还是忘不了林姐姐啊?”
“嘘。”许少城略微变了脸色,嘴朝着马车的方向努了努,说道:“可别让小五听见了。”
“小五是谁?”沈蕊刚想一问究竟,就看见一粉衣少女从马车上缓缓下来,看年纪十七八岁的样子,身材纤细,面容又生的水灵,一看就是一美人胚子。
“小五……”沈蕊意味深长,“怎么,许公子自林姐姐之后相中的姑娘,就不能有自己的名字了?”
“沈蕊,你可别胡闹啊。”许少城脸上露出些许不快。
“这位就是沈姐姐吧?”只见那粉衣女子朝沈蕊莞尔一笑,甜甜地叫道。
“是啊。”沈蕊见粉衣女子正好奇地打量自己,心里便明白了几分,心直口快道:“我猜妹妹想必是在想,我这等寒酸之辈,怎么会认识你的少城哥哥?”
“不,不,我没有这个意思。”那粉衣女子慌忙摆手。
“好啦,沈蕊。”许少城出来护短,对着沈蕊说道,“小五年纪小,你就别吓唬她了。”
“你还知道别人年纪小……”沈蕊挑了挑眉毛,意犹未尽道。
“好了,妹妹,我也不揶揄你了。”沈蕊笑道,“至于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少城哥哥,只不过是年少时,在他家私塾旁,偷听过几回课罢了。你呀,就莫要见怪了。”
沈蕊说罢,就拉起了粉衣女子的手,携着她一同进客栈了。
是夜入深,沈蕊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,未能入眠。
说来这许少城也许久没来看林寒了,今日是因何而来?又为何带着个小妹妹前来?是想和林寒重修旧好?不可能,当时他们是那么决绝。还是只是单纯地想来探访故人?说来我也好久没有去城南的梅岭了,也不知这林寒姐姐过得如何?
思忖间,沈蕊方听到敲门的声音,开了门,原来是白天的粉衣女子。
“你为何还不睡?”沈蕊问。
“姐姐不嫌弃的话,”粉衣女子道,“我在家中排行第五,姐姐就随了少城哥哥,叫我小五好了。”
“好的吧。”沈蕊道,“怎么?许少城不在房里?”
“他出去了。”粉衣女子略有些不快。
他,到底还是去了。沈蕊心想。
“沈姐姐,”粉衣女子突然说道,“少城哥哥是不是去找林姐姐了?”
“怎么?”沈蕊惊愕,“你还知道林寒?”
说到这许少城,在客栈用罢了晚膳,又略饮了些酒,竟有些惆怅起来。辞了小五,便想出门散散心,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城南的梅岭,这也是故人林寒的住所。
走到梅岭的时候,已是桂华初上,屋舍门外的台阶上露出些些杂草,算算时日,院子里种着的几枝梅花还未到开放的季节,零零落落的更显出几分寂寥。虽说物是人非,但这屋舍门口的摆设竟也没有什么变化,让许少城觉得仿佛离去就是昨天的事情,而归来就好像第二天早晨,约了林寒一起出游这么简单。可却不想,再回首,已时隔经年。
看着屋里暗淡的烛光,许少城知道林寒就在里面,也许就像寻常日子般看书写诗,或兴致来时吹笛一曲。只是林寒是否知道,当时如此决绝的自己,竟还会站在不远处看着屋内微弱的烛光。其实许少城自己也不曾料到,自己竟还会回到这里。
就这样,许少城在月下来回踱着步,直到屋内那盏烛光暗了,方才离去。这样的行径让许少城自己也觉得好笑,想他许大公子是何等威风,呼风唤雨,无所不能。可如今却在一个破村舍前进退维谷,此事若是被沈蕊知道了,又该好好嘲笑他一番了。想罢,许少城摇了摇头,趁着月色,回客栈去了。
只是在这行色匆匆间,许少城的脑海里竟不知出现了谁人的句子:
山间风起过禅院,一树梅花两世缘。
门外应知身是客,江湖此夜未能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