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半,人间升起了两副景。
一副繁灯未落,城市还扯着夜的尾巴,仍陷在沉沉的夜色中,天际已泛红,像一层厚厚的粉红被褥,盖在初秋的城市上空,更远更高处是半轮月光,路灯是不夜城的星光,朦朦胧胧聚成一片。
半点初醒的倦意揉着一丝寒气掀开暖和的棉被,睁开惺忪的双眼,父母已经下楼洗漱去了,他快速的穿好衣服跟上父母的步伐。
五点一刻,带上安全帽出门。
另一副,山涧之间流过一条小溪,溪上扣着一座一座桥,桥之间串着村庄。村庄笼罩惺忪的睡梦,半船星光倒入黑憧憧的夜,在池塘深处斑驳,夜也在酣睡。偶尔深巷中传来几声狗吠,谁家院子里响起一串鸡鸣,吵醒谁五彩斑斓的梦。
许久未见故乡月,竟忘此时该是何景。
闹钟唤醒二楼右侧卧室的灯光,灯光刺破床上少年的秋梦。
房间里传来两位少年的轻声细语。
“几点了?”
“四点半。”
“我再睡十分钟,待会你叫我。”
“嗯。”
他满足的把头钻进了被窝,像胎儿在母体内的样子。
“起来了。”
“哦。”
可能是把牙刷扔进杯子里的声音吵醒了母亲的觉,左边卧室里母亲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。
他好穿鞋,正准备下楼,听到房间里传来的问话,“细佬,早上吃什么?”
“随便。”
“老大呢?”
另一位少年回,“粥。”
“那里还有点萝卜菜,那就煮菜粥吧。”
“嗯。”
两位少年轻轻的带上大门,开着手电筒出去了,秋风挟湿气拍在他手上,寒意便弥漫全身。
“嘶,好冷。”他把手揣进衣袖,佝偻着背,暖又占据了上风。
“你这样子像晒太阳的老头。”哥哥嘲笑他。
他没回,因为在想初晨的太阳,光想想就全身暖洋洋的。
“杰哥应该还没起来。”他说。
“嗯,没事,反正现在还早。”哥哥回。
两个少年敲着门轻轻唤了几声,直到看见房间的灯亮起,夜色又重归祥和与平静。
寒蝉噤声,田野里的蟋蟀却依然在歌唱,像课本里说的,它从寒来唱到暑往,秋收唱到冬亡,筑巢的布谷鸟偶尔也在合两声,“割谷,割谷”像劳动的号子,南飞路过的雁阵丢几个音符谱出骊歌,唯有他是个亡命歌手,一首接着一首。
一会儿,三个少年又出发了,有时候路上会偶遇一两点灯光,几人汇聚,走到大路上人越来越多,笑声也越来越爽朗,打破了夜的宁静,为即将初升的旭日谱奏序章。
清晖一处,蛙声虫语交随,自然的脉动穿插着人类的行踪。
马路上刚被洒水车淋湿,一只流浪猫在街角觅食,父亲将吃剩下的半个包子扔给它。
橘黄的路灯交相照在匆匆的无名行人身上,早起的人们给她上好发条,这座城市渐渐苏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