释放双眼,带上耳机,听听看~!
每每提到我的故乡,浮现在眼前的便是那条大江,然后是那颗百年的古榕,仿佛一条大江便是我家乡的全部。

我的家乡有一条江,在聆听我初啼之前便已安静在青山之北,榕树之南。每每提到我的故乡,浮现在眼前的便是那条大江,然后是那颗百年的古榕,仿佛一条大江便是我家乡的全部。

我的老屋就在江边。说是边上,实际却还要再走个一两百米。穿过家舍,再路过一块撂荒的地和一头嚼草的老牛,路上你会踩着大小不一的碎石,同时应当注意地上有没有未干的牛粪,闪光的水坑,当一段下坡出现,你抬起头来,一棵百年的古榕就会撞进你的眼里,它像是垂暮的神明,默默守候在这里。你弄不清它是在等你回来,还是在陪伴那条孤独的大江。你大可以看看它的头顶,一片绿意葱茏里突兀地立有一段死木,那是它的身体,那是它被贬到人间的证明。传闻这颗古榕曾被天雷劈了三次,裂痕从树顶直裂到根部,豁出一个小小的洞。我的奶奶说∶里面住着巨蛇。那当然是编来吓我的,她不放心当时年幼的我一个人跑到江边。可从此我却对这洞内越发的好奇,一次把脑袋探进去,里面漆黑一片,似乎可以听到某物的呼吸,忽然想到了那条巨蛇,不觉地悚然了,急急把脑袋抽出来,向家里跑去,现在想来,也许是自己的呼吸声罢了。

而古榕的身后,便是大江。父说这条江的名字叫洣江,从湘江流来,也不知是真是假,但它的确是壮阔无比。从我们这边的沙岸往对岸望,江面可以容下两岸的倒影,一大段天空,初生的朝阳,与血红的落日。从我第一次见到它时,它便开始在我的脑里盘旋。小孩子是不容易靠近江的,爷爷奶奶总会阻止我去那里玩。可我又止不住去想它,仿佛那里有无限的乐趣等待我来发现。当我躺在床上,我总瞒着爷爷奶奶,招来巨蛇,榕树,大江,在一个被江水环绕的梦里睡去。

可我早早便离开了家乡,与父母去到广州,辗转十载,终于有了一个居所。而我的小区旁边也有一条江,名字简单,就叫做东江。寂寞而安静的夜里,我常常出来与它幽会。它并不像我家乡的洣江,它显得小小的,江面只容得下货船,霓虹,和城市里喧嚣的夜。可它却很温柔,总是轻轻地起涌,默默倾听我的絮语。大抵是因为它知道它不漂亮,只有在夜里才可以掩盖脸上漂浮的杂物,而且总是散发难以言明的臭气。我知道在人们都香甜的睡去时,它才会偷偷哭泣。但是她是温柔的,能容下我所有的悲伤,怅惘与迷茫。

可是我终于还是失去她了。忘了是哪个夜晚开始,我看到有人在上面扎起了帐篷,接上了灯光,刺眼的现代灯火撕裂了江畔的宁静,她流血不止。人们烧烤,聊天,打闹,嬉戏,歌唱,直播,饮酒……她已没有了安身之所,江水成了城市里的异类,变成了一个吊牌,或是一条横幅,却不再是江水。她把自己下葬,一去不返。

于是我又想起了洣江。洣江,洣江,你又如何了呢?我以为东江会是你身体的一点延伸,可她终究不是,且永远的死去了。而安静在青山之北,古榕之南的你,现在又怎么样了呢?

当我再次经过古榕看到你,你还是那样宁静,澄澈,一张脸上写满了天空,彩云,还有青山。你的岸旁堆起的高高的沙山不再增高,沙场终于老去,再不发出一声叹息。我登上沙山,俯瞰你的面容,似乎一切都还像从前那样。

父亲说,他们已再不能在这江水里游泳了。从前这江沉积了许多沙子,并不像现在这样深邃。他说曾几何时,他们村里的男生到了夏天就会脱的赤条条地跳下江去,嘻嘻哈哈地在里面耍水,比拼谁的胆大,争相向江心游去,以击中流,而胆子没那么大的女孩子就三五成群地聚在江岸,把脚没入冰凉的江水,踩在细软的沙里,不知道聊些什么一会暴起一阵大笑,而好奇的男生泡在水里,既想知道她们聊什么,又放不下面子,便故意激起水花,洒向岸边的女生。女生们啊呀啊呀地惊叫,又夹着银铃般咯咯的笑声,不知道谁说打回去,于是也泼水去打江里的男生。于是江里江畔,一群孩子玩得不亦乐乎。也不知道谁家的弟弟妹妹去告发了家长,于是孩子们听着父母的叫骂急急穿好衣服,埋怨着打小报告的弟弟妹妹,各自跑回家里去了。父就这样说着,眯着眼瞧向对岸的山,不知道在看些什么。又轻轻叹了口气,说可惜现在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戏水了。江水变深了许多,暗流涌动,江岸也变得狭窄,踩不到细软的河沙。我听了也很是怅然,想起以前常常捡了扁扁的石头打水漂,于是又在地上摸索着,想找到一块扁扁的石头,却半天也找不到一块,只好作罢。又看向岸边突出的那块水泥码头,曾拴着几艘从没见过主人的救援船,如今也是空空荡荡,只在边边长起了齐腰的野草,在风里寂寞地摇晃。

洣江,洣江,说你是永恒的象征,十几年间,你却也变得不同了。你仍是那样静静地起涌,却不像曾经那样梦幻了,你变得更清晰,冷冽,也变得更加迷蒙。

传说,我们村的祖先是逃难来的。我不知道个中原因,只是想着先祖们曾经可能也是撑着小船,顺江而下,漂流至此。那么,江里是否还沉着谁人的尸体呢?如今一晃百年也已过去了,他们再来看这江水,是否也想逆着江流回去,看看他们曾经逃离的故乡现在又是什么模样了呢?

如今,爷爷老了,出了事故后,腿脚不再利索,头脑也不清楚了,常常讲些糊涂话;奶奶又多了许多白发,皮肤也很是松弛,每日在屋前晒着菜干;屋子前后的苎麻地也都了荒,不在听说有许许多多的毛毛虫爬到屋前了;屋子也翻了新,里里外外用父亲喜欢的风格重建了,整洁亮堂,只是一栋老屋拆成了两栋,两兄弟的屋子间隔了一道窄窄的巷子和两堵水泥墙;我也终于是考上了大学,将要远赴东北的一所不知名的三本院校,读我最想读的专业。

父亲说我这一辈的人,可能对家乡没有什么怀念了。似乎是这样的。在我的头脑里,故乡似乎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模糊的幻梦,当我想要去触碰它,它却像雾一样散开了。难道,我竟然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么?

我不知道。正如我不知道故乡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。可能是大江,古榕,油菜花,也可能就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像。

也有可能,故乡是我一个一直想要回去的梦。梦里有古榕,巨蛇,江水,我赤着脚在江水上奔跑,一直跑,跑,跑到江水与天空相接的地方,我飞到天上去,再往下一看,我看见江水依旧在静静地流淌,巨蛇回到洞里,而榕树依旧在等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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